(马玉红)南长滩的春天,宁静,悠远,淡定,与世无争,像一幅年代久远的写意上那朴素、静止的画。
时值阳历四月四日清明节,从山道上向前面不远处的南长滩望去,泥石垒砌的民居依山势座北朝南、错落有致地闲踞在大山包上,形成一个集中、独立的村落。村子背后的山坡下,黄河冲积成的平畴呈半椭圆形自西而东逶迤向前,一片似乎还没有生机的林带伫立在初春稀朗的新绿上,神清气朗、淡定自若地静听着黄河那经久不息的呼吸。远处,黛青色的香山余脉像一幕宽大的屏障,守护着它脚下的黄河、平畴、林带、村落……
顺着村子外围的山路,爬坡而上,淡淡的春色越来越近。
抬眼向北望去,远山招手,黄河含笑,农田和树园在平畴中交相错列。乍瞧,远黛为衬,嫩绿做底,乳白主调,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彩画刚让人驻足流连,远山、崖畔、平畴、黄河、田园、老树,一个巧妙地夹在两山之间的半椭圆形盆景又吸引了人的眼球。细看,庄稼的幼苗沐浴着暖阳在和煦的春风里摇摆,那指头般高低的嫩绿衬着干爽、散碎的沃土,行列分明,就像小时候母亲用心在我们鞋底上纳的针脚。枝杈分张、状奇形异的百年老树密密麻麻布列,干枯的枝桠掩不住那成片、成团的乳白,那乳白如云如雾、如雪如霞、如锦如绣、如梦如幻。
步入树园,似进入了一幅久经沧桑的历史画卷。
每一株古树都像是一位耄耋老者,用它们那皮干皲裂、铁色沉雄的外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沧桑,那或细若水桶或粗如酱缸的主干以及每棵树方圆几十甚至上百平方米的树荫,忍不住让人将它们与历史挂起钩来。
是的,南长滩,一块被世人长久遗忘后才又新被发现的历史碎片;梨园,“拓”姓先祖高耸不倒的纪念碑!
700多年前,西夏党项族拓跋氏的一支因躲避成吉思汗屠城灭种的遗言,流亡至此,凿穴为室,垦荒种谷,更在河湾里栽植枣树、梨树数百,繁衍生息,给后人留下四月梨花节、冬天暖胃止咳的软梨子、经年放置不生虫的大红枣等独一无二的实物名片,使其部分后裔靠着祖先开垦的这片家园,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里,以“拓”姓传承着他们先祖的魂魄。
低头沉思良久,忍不住抬头向上,映入眼帘的是乳白的梨花苞朵。
原来,乳白的一片竟是梨树枝干缀着的密密麻麻嫩白色的苞朵,及其间杂生着的嫩绿中泛着黄褐的叶片。每一个苞朵都像顺着各自绿色的小茎从树干里探出的小脑袋,新新的,嫩嫩的,白白的,三个成群,五个一伙,凑在一起静静地用心感应着春天的旋律。有的似乎憋得太久了,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呼吸着春天田野里清新的空气;有的已经等不及了,猛地用力睁开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站在梨树下,看着老树枯枝上长出的似锦繁朵和稠密嫩叶,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枯木逢春”,什么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那缀满白色苞朵的梨树好像一位身着白色婚纱的待嫁新娘,一片薄如蝉翼的纱丽罩住了她的面庞,增添了她的神秘,却掩不住她逼人的青春和俏丽,只待爱人在那神圣的时刻,掀起面纱,露出她最圣洁、最无暇的娇美容颜。
来不及慢慢思量、细细品评,思绪忽地就被一阵儿童琅琅的读书声扯回到现实中来,视线也被齐齐的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牵到另一树的繁花之下。
五六个七八岁的男女儿童正围做在一起,在一个大一些女孩的带领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高声诵读着古诗词。不很干净的穿着,脸面上没洗净的垢迹,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一个个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表情,满眼流露的是淳朴、温顺和善良。游人们围观,他们依然故我,小学课本上耳熟能详的唐诗宋词一首首娓娓诵来。“不愧是拓跋氏的后代,这般镇定。”不由人不赞叹
当我问及那个领读的女孩,为何要带大家在这里读书时,女孩的回答让人惊奇,她说因为大家都商量好长大要像三爸一样当博士,当博士就要多读书。被孩子们的人小志大感动,我拿出一串香蕉准备给他们每人发一支,遭到了他们的集体拒绝,他们称不能无故白拿我的东西。
“孩子们,你们不是白拿我的东西。阿姨要感谢你们,让我欣赏到了南长滩最美的风景。”
“为啥?”
“因为你们就是南长滩的春天。你们这么有志气,南长滩的的将来一定会有大发展。”
孩子们明白是在夸他们,全都害羞地低下了头,摸索着手里拿着的香蕉。
“怎么不吃呢,梨和红枣你们这里不缺,香蕉可是南方水果。”
“刘老师病了,我们要拿着香蕉去看刘老师。”他们竟然异口同声。
嗓子哽咽,眼睛潮湿,为孩子们稚嫩的脸上那专注、认真的神情,为他们那梨花般高洁、纯净、美好的心灵,更为南长滩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春天。